牧歌背后 - 画家王兰的故事
在北大荒的晚上,我看见一个橘黄的大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来!那种感动无法言喻!那是大自然的恩赐!自然拯救了我。我所得到的乐趣,来自于自然,从童年、少年、青年,直到现在都是这样。 – 王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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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兰坐在面前,不染发,不雕琢,素衣素衫一派天然。她思路活跃,话语活泼,坦诚真率,笑眼弯弯。和她聊天很舒服。
我们身后是王兰的一张大画。画上凌空一大鸟,口衔一支花。大地之上,村落房舍、花草树渺还有大海沙滩,渺若云烟。这幅名为《幸运的坠落》的大画,是王兰对她脚下的新大陆的印象。画有她的家、她的村儿,她的海,她的花,还有她的幸运。这画占据整面墙,好看,稚拙,意向纷飞,越看越有味道。
配画
可她却直截了当地挑起毛病来:“制作上比较死板,情调上比较甜腻。过于甜美,不符合我的基调。这画只是大,与其他画相比,我并不满意这一张。”王兰对自己的作品褒贬的坦然直率,不遮不藏,可她先生老沈却不这么看。
有人要买这画,王兰爽快的答应了,可老沈偏不干。为保住这张画,老沈甚至声称要用“他的钱”重做画资金来买。对此,王兰笑道,“这不是忽悠我吗?他的钱不就是我的!”人家走后,王兰又与老沈商量数次,老沈坚持不卖,画就这么被老沈强留了下来。
好多人说她的画好,也常有人收藏。王兰只觉得自己的画有人藏有人赏就开心。她低调,不张扬,不宣传,以至于网上她的信息不多。确实有写她的书,那是老沈为她编印的画评集《王兰》。老沈名嘉蔚,是大名鼎鼎的画家,不信您网搜一下,会搜出好多消息,好多画。
配书照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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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沈为她编书,王兰却问:“为什么要出书?”老沈答:“为了证明你活过。”王兰却不以为然:“没出书怎么就没活过了,为什么要证明?”
是的,她早已明白,存于天地之前,她不需要也不在乎什么证明。她四岁那年,父母被双双打成右派,小小年纪就被抛到人间鄙视链的下端,被困惑和惶恐所吞没。
王兰在北航大院长大。从北航幼儿园,到附小,到附中,一直到16岁下乡前都在北航大院居住成长。她与北航的缘分更因父亲而终生相连。王兰的父亲是北京航空学院(如今的北京航天航空大学)的八位创始人之一,自建院直至今,一直没离开过北航。
王兰的妈妈是教师,父母本来给了她一个知性温暖的家。可这个温暖的港湾在她四岁那年被一场突然而至的风暴所倾覆。她的父母被双双打成右派,时代的灰落下来,成了压到这个家庭的一座山。巨变让小王兰惶恐、困惑、不安,她不明白自己的父母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大人们眼中的敌人,而自己怎么就成了狗崽子。从此她倍感压抑。她在回忆中说:“才四岁就遭遇那样一个境遇, 五六岁就意识到自己被歧视。 小学、中学、文革、下乡,一直在歧视中长大。”
(少女王兰照片)
69年初中一毕业,王兰就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。只16岁的少女就要远离父母,到未知而神秘的远方。但她却渴望逃离,她要逃离的其实不是家,是自己遭受的歧视和不公,还有困惑和挣扎。
她以为在广阔天地,可以摆脱那钉在身上12年的鄙视链了,可冰冷的现实让她意识到那只是她的一厢情愿。黑山红土,天宽地广,那沉重的鄙视链依然牢牢订在她正在发育的青春的身上,只是换了型号而已,
她在艰难中追求自己喜爱的事。在探亲假中,她去学画画,并因这一技之长,被选送到兵团美术创作班学习。在这个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且不大突出政治的小环境中,她第一次体会到不被鄙视的滋味,她全身心投入,如饥似渴的汲取艺术营养,进步惊人。
转年,司令部发给她的学习班通知书却被团部截流了,“狗崽子”怎么能有这等好事。可学习班的组织者老郝器重小姑娘的才华,再三催促团队,老郝坚持不懈的努力最重让她拿到了学习班通知书。等她赶来报道时,学习班已经快结束了。
下一年,学习班已进程过半,她才得知通知又被扣下了。她到团部问,林姓股长黑着一张冷脸,拍着桌子大声呵斥“你!再也不要想这个事了!!!”
多年后,王兰清楚记得那屈辱、伤痛和幻灭的感觉:“从团部走回连里,顶着风走了十五里路。路上田野寂静,四周无人,我大哭一场。气的我!!!以前还觉得自己是可以被教育好的子女,现在知道那根本就是谎言,彻底幻灭了!”
让她痛彻心扉不止这些,说起下面的经历,她语速加快,愤愤不平。
“那时工农兵上大学要基层的选举推荐。我们连队有二百多位知青,九个排,一个排的大多数人同意为一票。我得全九票,另一女孩也得九票。那女孩进了医学院,可我没有!”
“哈尔滨师范学院美术系的一个老师到我们那招生,他看到我的画,就要看我的档案。人事部回应:看谁的都行,这人不用看。“
“我一直觉得我是可以被教育好的,那个努力,那个忠诚,那个拼命干活儿啊!终于看清了这世界就这么回事!”
从此,她看穿了,不再相信那些说辞,不再期待公平,也不再在乎评判。是的,如果还期待、还在乎,她可怎么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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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种自上而下无所不在的歧视在后来的岁月中终于消失了,而更大的创伤却埋在她生命的深处,至今难以愈合。下面是王兰的心声:
“四岁时,别人告你一结论:说你的父母是敌人,说他们该死,你该跟他们斗争,划清界线。可你那么小,是他们照顾了你活,给你饭吃,给你衣穿,带你看病,把你养大,划清界限怎么生活啊!何况完全看不出他们坏呀!你因他们受歧视,能埋怨他们吗? 埋怨了又怎样?明知道受了他们的连累又怎么着呢? 查祖孙三代,还要踏上一万只脚, 太不公平的!这会在一个儿童、少年、青年的心里造成极大的混乱、阴影和冲突。凭什么在一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的时侯,就告诉她那样的结论了呢?!而且这个结论和真实的生活经验极度冲突。想去了解真相,又无从做起。一切在奇怪的状态,一点都不符合人类的认识体系,一切都乱七八糟。你在委屈、惊恐、和惶惶不知所以中度过幼年童年少年青年。在这一点上我不愿说原谅,也无可原谅!那种感觉非常苦涩。委屈、彷徨、疑惑、混乱,不知该生谁的气。”
这些话一定压抑太久,如潜藏的岩浆带着滚烫的热度喷涌而出,听来震撼。
关于童年逆境经验的研究表明,童年创伤会影响孩子的一生,包括头脑的和身体的。孩子成长以后早已脱离危险,可大脑和身体却不知道,持续用旧有的大脑回路运作,持续处在“战或逃”的压力反应中、持续用失调的杏仁核,将周遭许多东西都视为危险。理性上知道已脱离童年的创伤环境,但身体和情绪脑,却还活在过去中,活在创伤中。
在一个不断制造创伤的社会,大批创伤受害者从没有得到疗愈,而是带着创伤的痛苦和烙印在生活中摸爬滚打,负重前行。往往身体长大了,大脑还在创伤中,对此很少人了解。社会歌颂正能量,要每人快速战胜创伤,如果还被创伤影响,就是“太弱”。于是,许多无法“快速复原”的人,会感到生气、失望和气馁。王兰的话道出了所有受害者共同的心声。
王兰从四岁就挣扎在亲生父母是亲人还是敌人的困惑之中,遭遇父母的身份带给她的歧视、压抑和不断地打击。她虽从未与父母有决绝之举,但这样的困惑和挣扎所造成创伤在不断刺激和疼痛中无法疗愈,让她对人和社会心存疑惧,更难于与父母建立亲密关系,这深深地影响了她的个性和心境。
当被在问起是否与父母谈起这种感受时,她回答:“没有,从来没有!就是心照不宣。随着他们被昭雪平反,我们似乎回归到正常状况。可我们过了那么多年的奇怪岁月。他们的心态还不错。父亲103岁了,是唯一活到现在的北航元老。我们已经很难深入交流了。对对此我总无法释怀。我希望全世界每一个人都不要有那种生活。在小时侯能有清楚的认知,不必再经历那样混乱的世界。太痛苦了!”
听着这些令人心痛的心声,我仿佛看见那个孤伶的小女孩,满眼困惑和无助,满脸都是泪痕......
这女孩长大后,总要与人群保持距离。她说“虽然人的社会改变多了,有很多的进步, 我已经形成了那样的定式,我的创伤并不因文革的结束而消失。性格已经形成,很难改变。我到现在也不大进入或者很受进入人的活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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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着内心创伤,王兰挣扎在残酷的现实中。兵团政治气氛浓厚,歧视如影随形,劳动异常沉重,生活相当艰苦。但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日子里,王兰也找到了安慰和支撑。
在北大荒寒冬的夜晚,面对积雪覆盖的原野,这个京城姑娘被下面的景象深深震撼了!
“在北大荒的晚上,我看见一个橘黄的大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来!那种感动无法言喻!那是大自然的恩赐! 还有冬天的傍晚, 那种粉色的阳光照在白雪上,映射出粉色的、耦荷色的雪,那种安慰啊!我觉得是自然拯救了我。在种种不堪的际遇后,幸亏还有这样的安慰。这种所得是很清楚的, 不矛盾的。”
(配一张画)
这是广阔天地给予人的最好礼物。不管人间如何癫狂与邪恶,大自然用她神性的壮美,给她以力量,温暖她的生命,让这饱受摧残却依然纯净的灵魂得到巨大的慰籍。王兰的心中升起对自然和造物无尽的热爱和感激。人间寒凉刻薄,自然却宽厚包容,一视同仁,没有歧视,没有鄙视,没有仇恨,只有无尽的安慰。从此,大自然就成了她的避风港,她创作的灵感和源泉,她把这种与源头的连接和热爱保持终生。大自然成为她画中的桃源。
王兰说:“我所得到的乐趣,来自于自然界,从童年、少年、青年,直到现在,都是这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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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然给了王兰无尽的安慰。与此同时,是几个人的善意的改变了她的命运,让她从泥泞中拔出脚来。是他们让这个饱受歧视的女孩感受到人间的暖意,他们是王兰的贵人。
第一位,是时任中央工艺美院副院长的雷圭元。
1974年,王兰从北大荒回京探亲,向母亲表达了想学画画渴求。彼时,中日刚刚建交,母亲在晚报上发现,在日本代表团访华团作陪的人员照片中,发现失散多年的亲戚雷圭元。为了女儿,她破例写了分信,要女儿带上去找雷。见到雷院长时,小王兰忐忑不安地告诉雷院长“妈妈怕连累亲人,一直没敢联系”。雷一定很同情王家的遭遇,他和爽快,说:你就和我学图案吧。,王兰却情不自禁地叫出来:“图案不就是画花边吗,我可不想学图案,我要学画画!”雷院长笑了,他为她介绍了中央工艺美院的李学淮老师。王兰在这个探亲假里向李老师学了一个月的素描。一个月的假满回到北大荒,她从此再也没有放下画笔。
多年后,雷太太见到王兰来访,笑道:“雷归元啊,小王兰来了,你这个只会画花边的你啊!”而此时的王兰早已明白图案其实了不得!青铜器上的图案、古典云纹水纹太阳鸟的渊源都在图案学的研究范畴。她还知道雷归元年轻时曾搭了法国人的货船去巴黎留学,参加过法国沙龙展览,是中国图案学的鼻祖,中国设计界的巨匠,一位老厉害的人物!自己当年是“有眼不识泰山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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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位,是前文中提到的老郝。老郝名伯义,是1958年10万转业北大荒的大军中一员,从海军转业,是兵团美术学习班的创始人和组织者,也是北大荒画派最年轻的成员。正是他,在冰天雪地中把为红色宣传服务的兵团美术学习班,变成一个淡化身份歧视的温热所在,一个孕育艺术人才的坚实摇篮。
42团团部位于佳木斯,而团部所在的苏式俱乐部是当年美术班的所在。沈嘉蔚在他的《自说自画》有这样的记载:
“就在这座俱乐部里,美术班占据了数个大房间,先后还用上了舞台两侧的耳房间以及正面二楼大厅。老郝这位当时才30多书出头的老专业兵,亲手为我们建造了大木板通铺与所有的画桌画柜。”
“老郝在兵团俱乐部组织了一个设备专业的版画工作室。从1970年开始,每年通过草图观摩会,从各师、各团发现并借调青年创作人才到兵团参加“美术创作学习班”。冬季三四个月,这被借调的二三十人吃、住、工作都在一起。当时的作品不署名(1972年后开始署名),没有额外报酬。大家都是一个月三十二元工资。作品可以互相修改。所以非常像一个免费的美术学校。虽然创作的题材是有框框的,但毕竟是画自己熟悉的生活,此外,晚上也关起门来偷偷临摹被视为“封、资、修”的印刷品。所以,我们都把到兵团美术学习班画画视为最幸福的享受。我在那儿交上了许多朋友,友谊持续终生。老郝成功地一直把美术班办了许多年,培养了不少画家,现在有的是大学教授,有的是美协干部,更多的是专业画家。”
文中所说的“青年创作人才”凭一纸通知到美术班集中创作,作品完成后各回兵团原处,优秀者转年再获邀请,并有新学员加入,这个流水创作基底就这样在佳木斯的冰天雪地中,热气腾腾的运转起来。
学员们都分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。白天,他们在作坊一样的大工作室投身创作,晚上,则在宿舍交流心得,切磋技艺。这里几乎没有歧视,禁忌也比外界宽松,话题和氛围都颇像艺术院校的学生宿舍。就是在这里,走出两代北大荒版画创作群体,也走出很多颇有建树的艺术家。包括沈嘉蔚、李斌等。
王兰得以参加学习班,成为哪一届政治歧视的漏网之鱼,要感谢团美术干事潘铮的推荐和老郝的慧眼识才,这是王兰生命中的善缘。
前年说过,王兰在学习班几乎结束时才接到学习班第二年的通知,而第三年学习班通知更是在学习班结束后才到,这些都是来自团里的歧视。
然而这份通知却不同寻常,要求王兰马上到哈尔滨文联报道,原因是北京在建大饭店,周总理挂帅为饭店选画,王兰的画被选中了。王兰不明白,怎么会去哈尔滨呢?印版画用的大图章般的板子还是佳木斯呢!如坠五里雾的王兰打电话给老郝,老郝只说:“你什么都不要说,放下电话马上来佳木斯。”王兰马上去了,老郝说:“你来了,就再也不要回那儿了!”王兰问:“我的粮食关系、档案什么的怎么办?”老郝很干脆:“全都不要了!就呆在这,就在机关食堂就餐,我会告诉你干什么!”
王兰就这样被老郝从那个鄙视链中走私出来,保护起来。而这背后,是同情王兰的处境潘錚等同学希望老郝出手相救。老郝对王兰的处境感同身受,便出奇招冒险营救,并侥幸取得成功。此后,王兰在美术班工作室一心创作,并帮老郝印制版画。而老郝更是费尽周折为王兰另找正式“单位”。
半年后,老郝终于把王兰安置到八一农垦大学的电影放映队。调令发到连里,有朋友拿着那张调令说:“王兰,这可是调令啊!谁欺负了你,你就回去指着鼻子骂他!他绝对不敢不放你!”王兰没有如朋友所言地骂回去,只是自己哭了一场。
四个月后,王兰又哭了一场。起因是因为一个真正改变大国无数青年命运的消息。当时的兵团战友、后来也成为大画家的李斌打来电话告诉王兰:邓小平说了,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的孩子和别的孩子有同等的权利考大学。
放下电话。王兰落泪了!那个一直压迫她的鄙视链终于开始坍塌了,她盼星星盼月亮一直盼望的却不敢再盼的实现梦想的机会终于来了!可才干了四个月的新“正式”工作,是老郝花十个月才找到的,扔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,太对不在人了!
擦干泪,她去找老郝,告诉老郝:“老郝啊!我就不参加高考了,你那么不容易把我弄来了,我特别感激,我就在兵团和你一块搞创作。”老郝却说:“别犯糊涂啊!这可是你的机会!你马上给我准备考试去!“王兰泪奔,她这才下决心参加高考。
笔者上网查了郝伯义的信息,下面的文字摘自百度百科:
“郝伯义,1938年生,山东省牟平县人。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、中国版画家协会理事、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、黑龙江省版画院副院长、北大荒美术家协会主席、一级美术师。......北大荒版画学派的代表画家之一。....在近50年的艺术生涯中,他创作出大量讴歌北大荒人和北大荒精神、赞美祖国北疆壮丽景色的优秀版画作品。难能可贵的是,在第一代北大荒版画领军人物因工作需要调离垦区后,郝伯义以大局为重,几次放弃上调的机会,承担了第二代、第三代北大荒版画创作的组织工作。”
"年届七旬的郝伯义以知识青年在北大荒的劳动生活为主题,创作了120余幅中国画作品,尝试运用墨彩形式语言来表达自己对40年前特定历史状态下特定生命现象的思索与感悟......他正直坦诚,宽以待人,淡泊功名,甘为人梯。他的作品没有矫揉造作的脂粉气,有的只是四溢着黑土芳香的真切乡情,这就是郝伯义和他的画作。"
网上对老郝个人的评价,集中在他性格平和沉稳,做人朴实无华。而对他作品的评价,则离不开“典雅、温和”、“平易、清新”、“恬淡、纯净”,一如清沈崇骞的《艾舟学画编》所描述的境界“有笔处是少不得之笔,有墨处是不可免之墨”。而能达到这样的境界,实在需要一颗阅尽世事仍纯净无染的心境。
插一张老郝作品
虽然网上不乏关于著名版画家郝伯义的文章画作,但关于他的善良、狭义和温厚,却少见披露,倒是嘉蔚在他的回忆文章浓墨重笔。
也难怪,在是非颠倒人性寒凉人人自报的年代,行善如做贼,救人如盗窃。只有一颗心在另一颗心里投射的那份温热的光亮不会熄灭。王兰的为人行事,也如老郝,不事张扬,不争功名。
王兰终生感激老郝,感激这个冒着个人政治风险,以一己之力把她从歧视的泥潭中拉了出来的人。王兰说:“雪中送炭要好过锦上添花。那个年代的人性光辉特别令人难忘。这使人和人的感动达到极端的状态。所以在一个人危难的时侯,能伸手就伸手。”此后,一有机会,王兰就去看看老郝,哪怕移民大洋彼岸,这样的探望一直到老郝离开这个世界。
而这个王兰的生命中的贵人,却从不以恩公自居。多年后,沈嘉蔚和李斌回到兵团,老郝全程陪同。嘉蔚和王兰澳洲定居后,曾邀老郝来澳访问。此时,嘉蔚已在澳洲画界站稳脚跟。老郝很想让儿子到澳洲留学,却不好意思开口再次麻烦嘉蔚和王兰,足见其为人。为善救人,不声不响,温厚体量,不求回报。此真君子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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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让王兰走进大学校园的,则是时任鲁迅美术学院的副院长张望。是他除却了王兰进入大学的最后障碍。77年恢复高考,王兰成绩优异,却再次因右派子女身份而几乎被拒,是张望在党委会上坚持力挺,才使王兰终被录取,走进了她向往已久的大学校门。而张望在关键时刻的公允善行,是王兰很久之后才知晓的,王兰对此一直感念。
在那个癫狂的年代,王兰所遭遇的每一次深重打击和每一个善意的援手都来自具体的人。一些人的冷漠、歧视、残忍和敌意构成了对无辜者的伤害与打击。而另一些人的善意、同情、体量和安慰,让人感受温暖和希望,甚至帮助他们走出命运的沼泽。是雷归元、郝伯义、张望、潘錚等人的善意和帮助,让王兰走出暗黑的命运,走向光明的前途。勿以恶小而为之,勿以善小而不为。世界是由人组成,世界的样子,是人们集体选择的结果。每个人以自己的心念和行为对这个世界贡献自己的一份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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